追寻·铭记
■刘金富
1904年，爷爷刘子祥出生于瓦窑堡一个富商家庭。他6岁读书，品学兼优，15岁考入安定县高小。
在高小读书期间，爷爷接触到了革命进步思想，还结识了校友谢子长，二人志同道合。
高小毕业后，爷爷不认同他父亲的经商理念，认为从商只富自己，无法改变国家落后的命运。父子俩为此经常发生矛盾。后来，爷爷毅然决然地走上了革命道路。听奶奶说，谢子长经常来家做客。每次来，她就给两人做面吃。为展示他要同谢子长一道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决心，爷爷还把自己的名字“刘庭瑞”改为“刘子祥”。
参加革命后，爷爷曾回过一次家。他对怀孕的奶奶说：“生下男娃叫‘治汉’，生下女娃叫‘治芳’。”离家那天，他穿着长袍、骑着战马、背着枪，浑身洋溢着革命热情。此后，爷爷音讯全无。
奶奶出生于一个地主家庭。尽管她和爷爷是在两家长辈的安排下结婚的，但两人感情非常好。出于革命斗争需要，爷爷从家里偷偷拿走了2000块大洋，购买了枪支、手电、毛巾等。因为这件事，他的父亲与他断绝了关系。奶奶则一直偷偷地拿出她的嫁妆，支持爷爷革命。
国民党反动派诬陷我家私藏枪支，带走了奶奶和我父亲。他们用绳索把奶奶吊起来，用烧红的烙铁烫她的身体，逼她说出爷爷的下落，并交出家中钱财。奶奶宁死不屈：“要钱没有，我就是共产党员。”幸亏一位亲戚及时给红军报信，这才解救出母子二人。我曾看到奶奶身上的几道疤痕，问她当时怕不怕。她扬起头骄傲地说：“我不怕，我真当了一次女共产党员。”
爷爷参加革命后，奶奶与我父亲刘治汉相依为命，靠加工豆腐、生豆芽为生。1935年11月，中共中央机关进驻瓦窑堡。我父亲作为儿童团成员，和瓦窑堡军民一起欢迎中共中央和红军。父亲说，红军初到瓦窑堡，身上衣服都很破，有的脚上穿着草鞋，有的赤着脚，但是很精神。老百姓家家户户都给红军做衣服、做军鞋，奶奶仅用一晚就能做出一双军鞋。几天后，红军就“全身三新”——衣服面子新、里子新、棉花新。
新中国成立前后，我父亲曾四处打听爷爷的消息，但一无所获。1958年，父亲尝试给爷爷的两位战友写信了解情况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爷爷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。他们说，爷爷当时在红24军任职，1931年在山西太原英勇就义。这样的消息，让家人非常难过，但终归了却多年心愿。1959年，政府给我家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。
父亲曾回忆，每次谈到爷爷时，奶奶总是默默流泪，因为有人说爷爷牺牲了，也有传言说爷爷又成家了。当时通讯不畅，不知道爷爷是生是死。在奶奶的言谈中，爷爷是穿着她亲手做的那件长袍，骑着一匹白色骏马的年轻英俊形象。为了不给奶奶带来不必要的悲伤，父亲很少和奶奶谈起有关爷爷的往事。
2016年8月，我家突然来了一位记者李德平。他是《红星照耀北国》一书的作者，此次为撰写有关红24军的战斗历史，特地前来采访我父亲。看到爷爷的烈士证书，他告诉我们，“刘子祥”这个名字在河北阜平县烈士纪念馆里有记载。这一重要消息，再次激发了我们追寻爷爷更多英雄事迹的想法。
不久，李德平的文章在子长县（今为陕西省子长市）当地新闻媒体刊发，让我们对爷爷的事迹有了更多了解。文章中提到，刘子祥是瓦窑堡人，任红24军政治部主任，并具体讲述了爷爷为了革命事业，从家里拿走2000块大洋，购置枪支弹药及手电筒等，为清涧起义战斗奠定了物质基础。他领导并参加了这场震撼西北的武装起义，为扩大革命队伍立下汗马功劳。起义失败后，爷爷根据党组织安排，回到瓦窑堡继续从事革命工作，后被安排到中共山西特委工作。
此后，我们与阜平县烈士纪念馆取得联系，又走访了山西盂县等烈士纪念馆。我们最终确定爷爷的牺牲地应该在阜平县，而不在山西境内。
2019年3月8日，95岁的父亲带领我们儿女10人，踏上追寻爷爷革命生涯的旅程，前往阜平县。
来到阜平县，我们受到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的热情接待，并进一步证实了爷爷的真实情况。那天，在阜平县纪念馆第一展览厅，当看到红24军组织机构名单“政治部主任刘子祥”字样时，全家人悲喜交加。借此机会，我们终于了解到爷爷牺牲的那段历史：1931年7月3日，中共山西省委军委书记谷雄一、刘子祥乘火车，带着起义红旗、印章以及印刷品来到阳泉。次日，在谷雄一、赫光、刘子祥等人的组织和领导下，部队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24军。赫光任军长，谷雄一任政治委员，刘子祥任政治部主任。在红24军里，刘子祥积极搞好政治工作，稳定部队情绪，宣传我党政策，宣传红军革命主张，深受战士爱戴。7月26日，阜平县苏维埃县政府成立。这一壮举震动了国民党反动派在华北的黑暗统治，同时引起了反动势力的极大惊慌。8月11日，军长赫光、政治部主任刘子祥一行8人前往法华村，遭到敌人设伏暗算，虽奋力拼搏，终寡不敌众。敌人残忍地将赫光、刘子祥的头用铡刀铡下装入酒桶运往北平……
参观结束后，我们来到离县城不远的法华村，这里是爷爷的牺牲地。村口一棵老槐树下，有一长方形石柜，是当地老百姓自发修建的，专门用于祭拜烈士。红24军的创立和阜平县苏维埃政权的诞生，震动了整个华北，极大地鼓舞了受压迫劳苦群众的信心。大槐树见证了爷爷的勇敢，先辈们为革命浴血奋战、英勇献身的光辉形象，永远值得我们后代铭记。
